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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总是徐徐踱步于乡野，鼻息间是土壤和草木的馨香。时而驻足，似乎是站在影象最后，从时光最初的一角回望。似是渐入一段沉甜睡去不肯醒来的梦，梦中，有人走过那田垄，走过那石桥，走到那院中，走到那树下。 树下，老人仰在椅上，轻闭着眼。身下椅子悠悠摇动，发出吱吱的声音。阳光透过簇簇雪样清洁的梨花，落在树下。 树丛间阵阵响亮的鸟啼与丝丝虫吟伴梨花漂荡�；ㄉ⒃谠褐�，像飘雪，薄薄透透，似乎一遇风化掉。犹如信手打碎的时光，模糊了过往的岁月。婆娑的光影与梨花幽幽的芳香混淆在一起，重复摩挲着神经，又凝合在一起。只剩清甜的，淡淡的触感。 “菁菁呀，好好上学没有��？效果好欠好？” “好的，好的。” 我笑着回覆着。她闻声，便兴奋地眯起了眼。眼中尽是欣慰与关切。 “今年雨水多，梨儿好，菁菁带几个走？” “好的，好的。” 我还未吃到那梨，只是闻着花香，便已被甜到。 她依旧弦恢瘪小时那样，将我抱在怀中，一丝一缕地为我捋着头发，而我帮她数着鹤发。她现在抱不住我了，我就陪她坐在长椅上，我在这头，她在那头。仰面望那充满青苔正滴着雨水的瓦檐与一枝梨花相接，任那零落的花瓣随风落在我们身上。我们谈论后院的黄瓜白菜吃不完，山地里种的花生芝麻没人收这样的琐事。便已往一个安定的下战书。 现在，那梨花只是落在椅上，落在檐上，落在我心头，却怎样也落不到那人身边。 椅子空空的，在树下吱吱地晃动着。我哪怕闭着眼，似乎也能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花团散在风中，如雪一样将小院染白。耳边，清静得只留阵阵虫吟和鸟啼回响，一声，又一声，却没了温度。泪眼朦胧间，我恰似望见了那样清静的她，还坐在树下。抱着一个竹编的碳灰炉子，只衣着青灰色洗得发白的袄子，单独坐了一个冬天。 家里人都知道，她着实很容易知足，只要有人能陪她坐一坐。她未几事，也未几话。以是没人的时间，她什么也不说，有人在的时间，什么也不求。 我年年走在这条路上，眼看着她鹤发苍苍，眼看着她再也看不清，听不清。深知人老树死的天事，我什么也不可做，只听着躺在床上的她微弱的声音传来。她在说什么？她是在问，田里的玉米有多高，树上的梨儿有多大。我说，两人高，手掌大。别的她什么也不体贴，她还说着那年年稳固的话。 “菁菁要好好上学，要当大学生。” “好的，好的。” 我无力的回覆，带着哽咽，像是一声喟叹。脱离时我帮她梳理着花白的头发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。 来年早春，院子空了。我只望见我那男祖父的坟旁新砌了几块青色的石头，后面是新盖好的土。外婆说，三四十年了，他们终于再晤面了。而我在一旁什么也说不出口。 之后的每一年，我又走过那田垄，走过那石桥，走到那院中，走到那山上。我看着梨花年年漂荡星在风中，年年长大的梨儿，由青变黄。 而当我再次看那如雪般纯粹清洁的梨花落入泥泞时，突然明晰。人人都会走上这条路。是，她走过了我的前半生，我走过了她后半生，她终究先没了踪影的那条路。 但我事实走过，以是无妨是过客。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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